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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華社成都2月3日電? 題:三斗米,誰為你折腰?——烏蒙山彝家苗寨夜話
新華社記者 陳天湖 謝佼
三年前,烏蒙山中這個村窮得和一百年前沒太大區(qū)別,五個人中就有一個是貧困戶。高山、邊遠,缺電缺水缺路,這是我國西部最典型的深度貧困。春節(jié)前夕,記者冒著嚴寒一探究竟,看看窮成這樣的山村靠什么脫貧!
四川省敘永縣后山鎮(zhèn)三斗米村駐村第一書記胡凌鳴(右一)在貧困戶趙世蓮(右二)家了解脫貧進展情況(1月15日攝)。新華社記者 陳天湖 攝
最后的貧困戶“不差錢”
村子名喚“三斗米”,位于四川省敘永縣后山鎮(zhèn),地處烏蒙山深處,是我國貧困程度最深、脫貧攻堅任務最重地區(qū)之一。老鄉(xiāng)說的“一望地”,就是望得見,走不到,隔山如隔世。
一百年前,這里首建集市,一天只賣出三斗米。
進村但見暮云四圍,冰柱掛在樹上隨風搖晃。半山坡下,是50歲貧困戶趙世蓮的家。屋子是爺爺輩傳下的,外墻斑駁掉落。她是村里最后7戶貧困戶之一。
出乎意料,趙世蓮竟然沒哭窮!想到可能是干部打了招呼,記者偷偷把趙世蓮叫到豬圈,問她有啥困難。她果然面有難色——“母豬太能生了,一年下20多個仔,喂不過來”……
果然圈里一頭肥肥的母豬在哼哼,一圈小豬仔拱來拱去,兩頭架子豬歡快地甩著尾巴找食。
四川省敘永縣后山鎮(zhèn)三斗米村駐村第一書記胡凌鳴(中)在搬遷戶陳明中(右)家了解脫貧后的情況(1月15日攝)。新華社記者 謝佼 攝
“拿啥喂豬?”
“種了3畝玉米,拿玉米喂?!?/p>
“你房子裂縫這么大?”
“已申請了危房D級改造,開春就整改?!?/p>
“沒困難,那你為啥是貧困戶?”
趙世蓮的臉騰地紅了,不說話。駐村第一書記胡凌鳴告訴記者,她男人外出打工久無消息,家里沒勞力,小孩在大學讀書。
“大學學費一年8千元,每個月生活費800元。沒申請貸款,自己給?!壁w世蓮發(fā)狠說,“娃兒讀大二了,苦到頭了。等把房子改出來,我就脫貧了?!?/p>
墻上一左一右兩個電表,記者奇怪了:“干嘛安兩個?”
趙世蓮聲音低下來:“如果他老了,沒地方住,我得給他留一塊電表?!?/p>
四川省敘永縣后山鎮(zhèn)三斗米村苗族村民與游客一起跳蘆笙舞(1月16日攝)。新華社記者 陳天湖 攝
脫貧戶一個比一個牛氣
晚上,胡凌鳴領我們住到異地搬遷戶陳明中家。
“家和萬事興”掛在潔白的墻上,廚房掛滿臘肉。房子搬在村里唯一平壩邊,千畝良田收于眼底。
10年前,陳明中住在山頂,缺水缺電,東拼西湊借了3萬元做彩禮,兒子從云南昭通娶回彝族兒媳王燕。
而今脫貧了,端起包谷酒,陳明中與胡凌鳴對話酣暢淋漓。
“只要勤快就餓不著。黨的政策這么好,種樹有補助,種田領補貼,千年的皇糧國稅也免了,歷朝歷代誰能比???”陳明中喝一大口酒,“我硬是不想當這個貧困戶!”
脫貧戶一個比一個牛氣。
四川省敘永縣后山鎮(zhèn)三斗米村苗族婦女為游客(右)整理服飾(1月16日攝)。新華社記者 陳天湖 攝
村里50歲的脫貧戶李慎福年前辭職了。辭職前他在專業(yè)合作社干,月收入三千元。
胡凌鳴問:“咋不干了?”
“我覺得我不止創(chuàng)造三千元的價值!”李慎福答。
李慎?;丶彝频範€房子,3個月重建好,屋后建豬場,門前水泥壩并排可停6輛車?!敖煌ň褪清X!過去賣豬,幾分錢講半天,現(xiàn)在一口價我說了算,不干就拉倒?!?/p>
這些脫貧戶,真牛!
四川省敘永縣后山鎮(zhèn)三斗米村婦女在查看手機(1月16日攝)。新華社記者 謝佼 攝
“刮家干部”胡凌鳴 老父流淚 村民開心
以前可不是這樣,窮了,見人矮三分。短短3年,他們哪來的牛氣?
當然是有錢了!
從2016年至2018年底,三斗米村集體經(jīng)濟實現(xiàn)凈利潤1200余萬元,帶動當?shù)?00余人就業(yè)。村里專合社在成都(川藏)股權交易中心上市,是瀘州市首個上市交易的村級集體公司。村民當股東,大家拿分紅,牛氣不牛氣!
群眾打心里佩服第一書記胡凌鳴。
2015年,瀘州市直機關工委80后黨員胡凌鳴到村任第一書記。全村19.2平方公里,7個社3348人,“建檔立卡”貧困戶658人。
村里大搞養(yǎng)殖,一年冒出十萬只雞。不知市場為何物的村民問胡凌鳴怎么賣?他一下子也蒙了。
小胡開著私家車四處聯(lián)系,一年跑了6萬多公里,沒少受委屈。問到的單位、企業(yè)都搖頭:“沒發(fā)票報不了賬?!?/p>
胡凌鳴回村就成立集體經(jīng)濟組織,組織專業(yè)合作社。他瞅準了好項目——瀘州市各學校的“營養(yǎng)午餐”,財政資金付款,風險低,銷量大。
四川省敘永縣后山鎮(zhèn)三斗米村苗家非遺傳人馬順堯(前)教村民學跳蘆笙舞(1月16日攝)。新華社記者 謝佼 攝
好項目憑什么交給村集體?小胡想來想去,想明白了。
“資質(zhì)認證花錢多,別的老板不愿做,寧愿花小錢去鉆營關系?!焙桫Q說:“但我是黨員,是扶貧干部,能干這事?現(xiàn)在反腐風氣好,一競爭,有資質(zhì)的就能上,靠關系的都趴下?!?/p>
做資質(zhì)認證、市場運營花費巨大,村集體哪來的啟動資金?小胡爭取家人支持,從父親企業(yè)借款一千萬元,不要利息,不占股份,村民用四川話諧音開玩笑說:“你這國家干部是‘刮家干部’!”
老父親哭了。上山看兒子曬得黝黑,心疼得偷偷掉淚。
村民笑了。很快三斗米村農(nóng)副產(chǎn)品供不應求,小胡跑遍全國建基地。遠到黑龍江、新疆,近到貴陽、瀘州,這個貧困村的“生產(chǎn)飛地”一塊接一塊?!百Y源變股權,資金變股金,農(nóng)民變股民”,就像下金蛋的雞!
傍晚,放晴的太陽給村寨鍍上金色。苗家非遺傳人馬順堯吹響蘆笙,三斗米村苗族男女,身著節(jié)日盛裝,與游客跳起了蘆笙舞,舞動苗寨的希望。
百年積貧,三年致富。我們不但為村子命運轉(zhuǎn)折而激動,更為那些在脫貧攻堅中折腰奔走的基層干部點贊!偏城邊地,人心和財富由散而聚,靠的正是黨帶領人民挺直腰板,實干向前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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